看《蜗居》里的郭海藻，总想起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。她们都是涉世未深的普通姑娘，却因为人性和际遇混杂的合力下，一步步滑向堕落的深渊。这是悲剧最令人慨叹的地方，她们本质上并不坏，葛薇龙去向交际花姑妈求助，是为了完成香港的学业，她本来是个上进的好学生；郭海藻呢，开口向宋思明借钱，是为了帮助姐姐买房，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。那些来龙去脉，幽深曲折，细细看来却也合情合理，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——你最初并没有想过如此，最后却变成了如此。更微妙的是，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不知不觉的，“润物细无声”的。
当时的海藻25岁，大学毕业两三年，有一个男朋友，在上海（剧中虚构为“江州”，其实就是上海）这样的大都市，跟别人合租房子，做着一份普普通通的文案策划工作，就是那种特普通的，外地姑娘在大城市生活的样子。老板通知下班后有饭局，海藻的心理活动也挺正常，就觉得挺烦的，不想去，要端茶送水陪聊陪笑的，又没有加班费。老板说，那是多高级多高级的豪华会所啊，不是谁都能去的，海藻反应也淡淡的，她并不是那种很有野心很想见世面的女生。
饭局上她也不怎么会来事，不懂得察言观色，也不会八面玲珑地逢迎，一脸茫然地出神。宋思明注意到了她，问她，小郭怎么不喝酒啊，是新来的吗？
海藻的老板陈寺福很快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，说小郭是新来的，还没过试用期呢。陈寺福是个很精明的小老板，没什么背景，却能跟宋思明这样的高官走得特别近，靠的就是这样的敏锐精明，洞察人心，投其所好。还有另外一点，有时候领导身边也需要这样的脏人，好为他们办一些脏事。陈寺福就是宋思明的一颗棋子。这个时候海藻其实表现得也淡淡的，她可能只是希望饭局赶紧结束吧。然后宋思明又问她多大了，结婚了没有。海藻回答说，没有。
很多有点钱和资源的老男人都是这样，喜欢在谈事的时候，有几个年轻女孩在旁边陪着赏心悦目。所以海藻的内心是比较抵触的，但她能力平平，为了保住工作，只好忍受。宋思明对海藻表现出兴趣后，陈寺福就很有心了，不久之后约宋思明打高尔夫，也把海藻带上了。
但是呢，这就是老男人的乐趣所在，他们的“优越感”和“帮助欲”，在年轻的，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身上，才能得到满足。很明显陈寺福算准了，宋思明教海藻打球，气氛其乐融融。可以说，遇到一个坏心眼的老板，是海藻误入歧途的第一个外力。两次见面之后，陈寺福心里有数了，他一定要把海藻献给宋思明，进一步和宋搞好关系。于是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，给宋思明送文件啊沟通交流啊这样的事，就常常派海藻去了。
陈寺福求宋思明办事，故意给海藻施加压力，说办不成别回来这样的话。心性单纯的海藻呢，就直接跟宋思明说，我们老板说了，您不点头，我就不用回去了。
这里面啊，其实也有年轻女孩子撒娇的成分，是很多女生都会不自觉使用的“性别优势”。海藻也许都没有察觉自己在使用“性别优势”，但是宋思明get到了，他就顺势开了个玩笑说，不回去正好，就留我这上班吧。然后宋思明又问海藻要电话号码，海藻说手机坏了，宋思明又顺势送了海藻一个手机，话说得很漂亮，是品牌送他试用的，要填反馈信息什么的，但是是一部女式手机，自己也没法用啊，送给海藻用刚好是帮自己忙呢。
从理性上来讲呢，海藻知道收别人的礼物是不好的，但她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，她贪图小恩小惠，这就是海藻的一个性格弱点，也是她一步步堕落的内在推力。但是对于宋思明这样精刮精算的老男人来讲，他们不会白走一步路，付出一分就是要一分的回报的，他们不是圣诞老人，也不会给别人天上掉馅饼的好事。很快，宋思明就约海藻单独见面了，理由是自己人手不够，要从陈老板那里调用海藻陪他办事。海藻从外面回来，穿了一件很短的裙子，邻居男人夸了她，她在小贝面前颇为得意。
你看，很多女孩都是有虚荣心的，有了一个男朋友还不够，还要获得更多男人的赞美。收下了宋思明的手机，又被他约着单独见面，海藻再愚钝，也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好感了，但她没有拒绝，而是欣然赴约。潜意识里，其实是她对那个遥远繁华的花花世界，有好奇和向往；她被动地遇到了这么个人，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，一切都在随波逐流地发展着，宋思明带给她的，是高于日常生活的体验。
宋思明开着路虎带海藻去郊区，也不知道是办了什么事，非得带上一个小姑娘。这一段呢，暴露了宋思明的价值观，他说：一个男人啊，这一生总得有一辆好车，若干知己，和一个……
和一个什么？他没有明说，但我觉得正常人都能猜到，和一个红颜知己或者情人。这就是宋思明的内在价值观啊，他觉得找个年轻小姑娘做情人，是男人成功的表现。就，真的很油腻很庸俗啊。聪明点的女生，看人会看到本质；蠢女孩就只会被外表迷惑，被自己的欲望牵着鼻子走。姐姐要买房了，找她借两万块，她自己只有8000块，于是理所当然地找小贝借钱。小贝有6万块钱，但他不愿意借给姐姐，因为这钱是他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下来的，而且他自己也要买房。年轻女生这么想很容易理解，她们对爱情和人性都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。她觉得男朋友爱自己就应该倾其所有，能为自己解决所有的麻烦，但事实上，男朋友不是超人，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，生活是现实的，不是一个人爱你就可以为你去死。
姐姐打电话来了，海藻就把这些烦心事告诉了宋思明。有个细节特别好，海藻说自己需要的是“很大一笔钱”，2万块钱。宋思明都笑了，直接让他开抽屉自己拿。
海藻这个时候的表现，和上次收手机是一样的，觉得平白无故借钱不好，但又抵御不了唾手可得的诱惑。2万块钱，海藻就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，现在再看这段，觉得海藻也很可怜，她最大的问题是，太没有见过世面了。海藻向宋思明借了两万块钱之后，也并没有别的想法，就想着攒够了钱再还给他。她继续着平平无奇的生活，依然摆脱不了工作上的酒局和应酬。
宋思明对海藻动了心，在一次海藻被老板拉去应酬时，在别的男人怀里半推半就时，宋思明很生气地把她带走了，两个人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，但很明显这样的关系已经“越轨”了。海藻害怕了，她哭着跟小贝说，自己借了2万块，现在人家催着要。小贝把自己的存折拿出来，让海藻把钱取出来还给别人。平心而论，小贝还是挺好的，能够做到这样，真的不错了；毕竟他也没有钱，存折上那几万块，是自己一点一点攒下来的，这和有钱人的两万块，不是一个概念好吗？这个时候的海藻，还是很坚定的，虽然她知道宋思明对自己有好感，也从他那里获得了小恩小惠，但是当她发现两个人的关系正在向危险的边缘靠近时，她及时地刹车了。她把钱和手机，都还给了宋思明，话说得也很客气很坚决。
这个时候的海藻，还是很想和小贝结婚，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的。她本质上并不坏，也没有太贪心，只是有点小女生的虚荣；她还没有领略过金钱和权力带来的快感，所以面对可能的失控，她还能理性地拒绝。只是后来的一系列事件，又把她推到了宋思明的身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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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李娜，一个疯狂又理性的水瓶座少女。爱美爱文艺，也非常独特非常清醒。已出版《你走的弯路，每一步都算数》，本文转自公众号：娜姐的光影笔记（shovidnana）。公众号：悠然不知岁 （ THyouran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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